3月中旬筆者去香港參加印藝學會成立20周年慶典，并作短暫參觀學習。香港市區仍是那樣車來人往，熙熙攘攘，酒樓飯館生意似仍熱火。可是與人們交談之中，就感到精神狀態似沒有以往那么振奮樂觀。大環境變了，金融、商貿、航運樞紐的金色光環沒有以往那么耀眼了，自由貿易港的經濟優勢難免有所下降，房地產價格由高峰下跌了六七成，失業率由1997年的2.2%上升至2002年的7.2%。特區政府收支有赤字，有關工作人員降薪以體現與民共艱的精神……凡此種種無不在香港的光輝形象中多少增添了些灰色成分。
難道香港就此走下坡路？從特區的數據小冊子中可以看到：自1997年至2002年，香港人均GDP（以2000年市場不變價格計算）平均仍有1.3%的年增長率；2002年人均GDP為195327港元，約為上海人均GDP的5倍；2002年的出口總值為15605億港元，5年來平均增長1.4%。這說明香港的經濟情況仍在增長，只是勢頭可能沒有以往旺盛。擁有PC機的家庭數2001年占60.6%，2002年占62.1%。PC機連接互聯網的家庭數2001年占48.7%，2002年占52.5%。說明信息技術進入尋常百姓家的步伐并未停滯。所以香港回歸祖國后，只是因為國際國內大環境的變遷，其經濟的繁榮與增速受到些影響，變為“晴轉多云”的氣候，相信在中央與特區政府的相應政策與措施下，在高素質人力資源的作用下，仍會“多云轉晴”。
印刷業是香港第三大支柱產業，從業人數位居第一。其優勢是長期積累起來的，故也決不會在短期內就此喪失。主要優勢表現在：
1.以海外印刷市場為大舞臺，促使香港印刷業在經營理念、員工素質、管理模式及技術裝備等方面，不得不經常向國際要求看齊。這也就是香港印刷業所以能領先于祖國大陸印刷業的重要原因與動力所在。
這次赴港雖僅短短幾天，但耳聞目睹，對香港印刷業開拓海外市場的能力與作為加深了了解。他們的經驗確實值得我們大陸同行們切實學習。
如不少印刷企業多年來已在海外分設多家業務辦事處，負責開拓承接海外業務。如中華商務彩色印刷公司，在紐約、波特然、倫敦及東京均分設業務處，而在大埔新廠的寬大業務室內又坐滿幾十位既懂業務又通外語的年輕業務員，負責與國外及國內各大城市業務機構聯絡承接業務。據悉該廠目前大約60%的業務來自海外。如果認為中華商務是歷史悠久的旗艦型企業，有此成就不足為奇，那么成立于1990年的勤達印刷集團只不過十余年的歷史，其業務在旺季時，竟有95%以上出口，客戶遍及美、加、西歐及大洋洲，而且成為多家國際知名企業認可的印品供應商（參見香港印藝月刊第228期的報導）。此外，香港還有常駐海外專門從事印刷業務的中介商。如這次在香港貿發局與印刷商會、印藝學會合辦的“拓展國際印刷市場對策”探討會上，就有一位這樣公司的代表（他們在美、英、德等國共有6個辦事處），介紹了經驗與情況。可見香港印刷業在開拓海外印刷市場方面，確已打下良好基礎，是經得起風浪考驗的。從1997年以來，印刷品出口總值雖有下降（1997年48億港元，2001年40億，2002年39億），其中不能排除國際經濟不景氣的影響，但香港印刷業以海外市場為大舞臺這種基礎并未動搖，時來機轉，仍會有所回升。
2.出于拓展海外印刷市場的需要，在加強管理采用先進技術與裝備，不斷提高產品質量與生產效率方面不遺余力，優勢明顯。
如數字化打樣及遠程簽樣已是開拓海外市場不可或缺的手段，CTP直接制版也常為海外客戶指定的要求。當大陸印刷企業對于這些新技術、新工藝的采用尚處于猶疑不決的時候，在香港多已成為“必須”。所以有些廠CTP系統早已不是一套，而是多套。
如管理工作的計算機化早已普及且不斷升級。ISO 9002和ISO 14000等國際認證制度不僅正規化，且切實執行有效。印品質量與交貨期的保證已成為香港印刷業的信譽，廠區環境保證的優良程度與國外先進企業相比幾乎看不出什么區別。不少企業獲得國際印刷品質獎（如美國印刷工業協會PIA的Benny Award等）。這些信譽與榮譽構成香港印刷業通向國際市場免簽證的護照。
3.擁有良性循環的優勢——正因為以海外印刷市場為主要舞臺，很大程度上可以超脫于當前印刷業“削價拼搏”的困境，“造血功能”較強，再加購買進口設備與原材料享有特區的納稅優免待遇，故設備更新、技術革新的能力與時效均強，優材優質有保證，從而又為增強海外市場的競爭力創造了有利條件。除開拓物質財富的增值外，還同時大大提高了企業的品牌效應與無形資產。這種良性循環，確是香港印刷業難以比攀的巨大優勢。
4.機制方面的優勢——大陸還處于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階段，而香港不僅在回歸前就是市場經濟，而且還是國際上不多的自由貿易港機制。這種機制上的自由、靈活、開放性且反映在人們的思維、行動以及習性上的差異是巨大的，卻又難以說清。舉例說：對問題的處理，大陸習慣于“研究、研究”、“請示、匯報”，似乎非這樣就不慎重。引進一項設備，廠長無權決定，需層層報批，似乎經過多道審核，考慮就周到了。可是半年數月能批下來已屬上上大吉，延誤商機，無須過問。而萬一有什么差誤，卻又人人有責，等于無人負責。香港企業主參觀國際展覽會，看中的設備可以當即拍板簽約，大陸的業主除非事前已得到授權，或者是民營企業主，否則誰也別想這么做。設備購買合同簽訂成交，后面的關卡、手續也夠奔波的。當然現在正在精簡整改之中，好些了。總之，體制機制方面的問題，有巨有細，何從說清。但可以用一個很有說服力的事例予以概括：大陸派干部去香港中華商務廠當經理，在那邊，得心應手，很有作為，可是任期一滿，調回大陸，又成籠中之鳥，難以施展。所以香港印刷企業英才輩出，當地的環境與機制也是重要因素，即所謂時勢造英雄。對于大陸的政企不分，公婆過多，講情面，走后門，打招呼等風氣，香港同胞每每搖頭嘆息。
5.其他如香港政府對印刷業的重視和支持，有專門的職業培訓機制幫助培訓人員，有貿發機構協助做拓展市場的工作（最近與印刷業合辦拓展海外印刷市場策略的探討會就是一例），還撥給一定經費，建立印刷物料測試中心，研討印刷質量標準等。
香港印刷業所具有的優勢可能還不止這些，但也不能說有這些優勢就可高枕無憂。事實上香港印刷界的老總們也確實已在為行業的發展與前途認真思考、積極規劃，其中重點之一，就是在繼續開拓海外印刷市場的同時，把眼光擴大到人口眾多、并在不斷加強改革開放力度，而又取得經濟高速持續發展的祖國大陸。近年，大多數香港印刷企業已把生產基地轉移或擴展到深圳，在香港只保留其總部或總公司以繼續對應其港地和海外業務，即使留下生產工廠也僅是其精干部分。所以近年在大陸甚囂塵上的“北書南印”問題，說穿了多數背景還是港商。香港印刷業主們把生產基地移到來往車程不超出1小時的深圳，既享受優惠的房地產與勞工價格，又有發展余地，管理也極方便，確是英明之策。現在他們一些有實力的企業又進一步把目光往北移，東莞、廣州、上海、江浙，以至于北京。中華商務聯合印刷（香港）有限公司去年在北京成立華聯印刷有限公司，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內就順利投產，不能不算是一個成功的創舉。這只是此種“北伐”的一個例子而已。強強聯合，優勢互補，以占有更大的市場份額，這就是香港同行們近年的戰略。
形勢的新發展也必然會有新問題的出現。市場畢竟不會日長夜大。中國的印刷市場究竟有多大，國資、外資、港資、臺資、民資、集資，大家都一起“擴展”，雖說印刷市場，尤其是商品包裝市場的需求，有一定的潛在增勢可挖，但總是有一定限度的。所以在一片爆竹聲中，保持一定的清醒還是必要的。這次在香港與印刷界人士接觸中，就有人向我們提問：珠三角與長三角有否矛盾，如何應對？這就是熱浪聲中的一種靜音，值得思考。目前膠印一色令的工價已從20元以上跌到10元以下，真使人想起曹植的“煮豆燃豆箕”那首詩了。當然過分的顧慮或悲觀是永遠干不出大事的，但根據各地的具體情況（包括當地及附近地區的資源、產業及經濟與科教發展水平等）進行綜合研究，然后作出些各有側重或特色的規劃，還是必要的。目前流行一種“筑巢引鳳”的提法，可是，如果不顧什么環境與條件，盲目筑巢未必就能引得鳳來，即使來了，也難以久留，甚至夭折。
從總體來看，香港印刷業的“北上計劃”，是頗有眼光與策略的，有計劃、有步驟，步步為營，節節取勝。如這次在探討會上就聽到有一位經理談到如何進軍大陸書刊印刷市場時，明確提出北京是“兵家必爭之地”的觀點，還談到一些具體注意事項，可見他們在行動之前，確實做了不少調查研究工作。
不過有一點我想建議的，有遠見、有實力的香港印刷企業家還該花一定的精力在引入新技術、新工藝、新材料方面，以推進產業結構與產品結構的轉型與升級，也包括傳統印刷向電子印刷過渡中的并肩發展問題。相信隨著電子通訊與電子傳媒的發展，傳統印刷業務從絕對值來說雖然仍會增長，但其比重將相對縮減，這既是國際趨勢，也是我們的未來。不為眼前的業績陶醉，才能笑到最后。日本凸版印刷公司的作為，是一個很好榜樣。
對香港印刷業的北上，有人歡迎，有人顧忌。所謂顧忌，主要無非就是“蛋糕就這么大，分食的人多了，到口的就少了”。市場經濟的法則本來就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現在連洋人都放進來了，還怕自己同胞分食？再說香港印刷業的北進，也存在把蛋糕做大，同時帶來資金、新設備、新技術及先進的管理與理念的機會，有利的一面還是主要的。
最近，中銀香港發表題為“香港經濟轉型的方向和策略”研究報告，認為：當前香港經濟轉型的機會存在于經濟全球化下，以中國為主導的亞洲經濟整合之中。推動經濟轉型的動力存在于香港固有的優勢當中。香港經濟轉型的方向和定位應是立足香港、服務以中國為主導的亞洲經濟整合，成為中國和亞洲的主要服務中心。報告提出“四管齊下”的措施，即：穩住地產是經濟轉型的基礎，控制成本是經濟轉型的條件，加強合作是經濟轉型的關鍵，調整政府角色是經濟轉型的保證。研究報告還提出：香港若能爭取到與上海一樣的“國民待遇”，與上海在內地展開公平競爭，那么有著多年成熟開放的市場體制和經驗的香港就有機會成為中國最重要的一個服務中心。我認為此項最新研究報告很值得香港及上海印刷業共同思考。香港有望成為亞洲服務中心，這也應該是我們共同的愿望。（印刷雜志）
作者單位：上海印刷技術研究所 |
發表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