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打上來的都是死魚”
紙廠排出來的污水
紙廠的排污口與死牛曾經吃草的地方
魚船駛過黑色污染帶時，形成一條白色波浪
牛場只剩下一批病態的牛
應付檢查-交保護費-偷偷排污
洞庭湖小紙廠肆意排污背后
近日，本報記者接到岳陽縣洞庭湖畔的村民投訴，村里的紙廠直接向洞庭湖排污導致湖里大量死魚，村里養牛場近一半的牛也離奇死亡。7月10日，記者奔赴當地采訪。
紙廠污染肉牛死亡
何斌與人投資合伙辦的養牛場位于岳陽縣鹿角鎮楊廟村的洞庭湖畔，今年4月，剛從山東引進一周的63頭肉牛陸續死亡，至今共死亡26頭。
牛為什么會離奇死亡？何斌經過檢查發現，牛是吃了受造紙廠廢水污染的草或者是喝了受污染的水后中毒的，罪魁禍首極有可能是同樣位于鹿角鎮楊廟村的岳陽豐利紙業有限公司。
何斌說，離牛場不遠處住著姓鄧的老兩口，2003年看到這里草料資源豐富，曾放養了幾十頭種羊，第二年種羊下的崽也全部死亡。
7月10日下午，記者乘坐附近漁民的漁船來到豐利紙業的紙廠附近，發現黑色的污水直排東洞庭湖，從排污口一直到下游五六公里，靠近湖岸近百米范圍內的湖面都是漆黑一片。一位村民告訴記者，紙廠附近還有大面積的水田因為污染而荒廢。
捕魚20多年的張爹告訴記者，如今，沿湖岸的魚幾乎都是死的。這里湖水污染太嚴重，撈不到活魚，村民們都不再從事漁業。
紙廠有“保護傘”？
說起大量排放污水的造紙廠，村民們一臉無奈。村民告訴記者，紙廠是村里的主要經濟來源。一位姓張的村民說，造紙廠每處理一噸堿液需要花費2萬元，“一年下來消耗太大，紙廠有‘保護傘’，只需要直接向縣里有關部門交納60萬元‘保護費’，就能堂而皇之向洞庭湖直接排污，省錢又省力！”問及為什么不向上級環保部門反映情況，他搖了搖頭，村里大部分人都靠造紙廠生活，“現在打魚不行，種田錢太少，去造紙廠打工才有錢賺。”
牛大面積死亡后，岳陽縣畜牧局積極派人治療并取樣送湖南省畜醫總站化驗，化驗結果排除了牛因疾病而死亡的可能。
“污染是事實”
7月10日，岳陽豐利紙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何長生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記者：你們工廠有污水處理系統嗎？
何長生（下簡稱何）：有，我們投資了幾百萬元建了污水處理系統。每天都正常運轉，只有在工人上中班，也就是下午3時30分至晚上11時30分，這8個小時才沒有全班運轉。這時我們用的是進口木槳，污水少，只開通部分制槳系統和黑液處理系統。
記者：今天我和漁民在工廠附近下湖打魚時，看見打上來的都是死魚，他們認為是你們工廠排污水造成的，你如何看？
何：死魚肯定與我們工廠排放的污水沒有關系。我們工廠流出來的水雖然顏色是黑的，但不可能致魚死亡，可以說工廠流出來的水還是很好的肥料，有人還用它養魚，當然不能過量，多了就不行。
記者：您知道附近村的一個牛場吃了湖邊的草大量死亡的事嗎？
何：知道，我想那些牛大量死亡可能是以下兩個原因：一是他們的牛應該圈養而不應該放養，吃湖邊的青草不行，營養過量，牛的消化系統吸收不了，所以造成牛大量死亡。二是他們的牛有可能喝了我們工廠排出口的水，雖然我們工廠的污水是達標排放，但是也不能直接飲用。
記者：您的意思就是牛的死亡與紙廠沒有任何關系？
何：明知道污染還要去放養，造成經濟損失不能由工廠負責。我個人認為賠錢理由不充足，他們應該負有管理責任：一是應該將牛圈養，不該放養；二是在放養前應該調查周邊的環境是否污染。
記：您對紙廠的污染現象如何看？
何：污染是事實，紙廠的存在也是事實，洞庭湖益陽、常德沿線有許多污染戶，沿線幾十家紙廠大部分廢水都沒有經過處理就直接排入洞庭湖里。
造紙廠污染堪憂
由于歷史和現實的原因，造紙廠污染一直是洞庭湖水質污染的一大難題。今年3月湖南省環保局公布的全省環境質量月報監測結果顯示：洞庭湖總體水質呈現重度污染，10個斷面全部超過III類水質標準，IV類、V類和劣V類分別占10%、30%、60%(按照地表水國家標準，水質分五類，類別越高，水質越差。而劣V類水的污染程度已超過V類)。
目前環洞庭湖經濟圈中的造紙企業中，除部分大型紙廠外，大部分小紙廠均沒有制漿廢液堿回收與廢水綜合處理系統，造紙廢水幾乎沒有經過處理就直排水域。東洞庭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副局長蔣勇告訴記者，洞庭湖有些大型紙廠雖然安裝了廢水處理系統，但大多數時間只是為了“應付有關部門檢查”。
益陽南縣茅草街歷史上因為蘆葦河紙廠而出名，近年來私人承包造紙廠生產帶來了很好的經濟效益，有居民向記者投訴，“地方環保部門睜只眼閉只眼，收了錢就可以排。”一位小型造紙廠的負責人告訴記者，“應付檢查——交保護費——偷偷地排污，已成了造紙廠的一個慣例，廢水處理系統消耗太大，誰也不想背上那個沉重的包袱，否則你就會競爭不贏別人。”
今年5月30日，《法制周報》記者在調查洞庭湖濕地保護時，來到岳陽城陵磯泰格林紙廠的排污口卻驚訝地發現，制漿廢液堿和廢水直接排到洞庭湖中，形成了長達500多米的污染帶，污染帶所經過的洲灘寸草不生。
造紙廠亂排污一直是洞庭湖水體污染的一個主要污染源，湖區的各種污染源排放的污染物也直接影響湖區水質，構成洞庭湖水質惡化和富營養化的潛在危機。在岳陽縣鹿角鎮造紙廠幾天的調查采訪中，記者仿佛聽到了洞庭湖的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