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中國林業產權交易所在北京正式揭牌運營，被外界認為是中國林業體制改革的重要一步。然而，對于身處廣西南寧的殷進海來說，這振奮人心的消息并沒有為之帶來多少興奮。
“它的前提是要有林權證，才可以進行交易，對于我們這些連林權證都沒有的民營企業來說，根本沒作用。”殷進海11月24日在電話中對記者如是表示。
作為廣西華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副總裁，在公司向林紙一體化發展的數年間，林業規費以及林權證的問題始終困擾著殷進海。
“砍”還是“不砍”
在殷進海遞給記者的卡片背后，寫著“制漿、造紙、制糖、竹木產業”幾個字，這正好是廣西華勁這十多年來的發展軌跡。
成立于1993年的廣西華勁最開始利用甘蔗渣造紙，由于原料成本的低廉，公司一直平穩發展。但到了2003年，廣西的糖廠掀起了一股造紙熱，紛紛利用制糖剩下的甘蔗渣來造紙，蔗渣頓時成為炙手可熱的“寶物”，也讓殷進海首次感受到原料供應的壓力。
“那一年，我們開始意識到企業要長期發展就要造林，減少對外面原料的依賴程度。”殷進海表示，鑒于廣西的特殊氣候條件，其公司選擇了竹子為主要的紙漿原料，并在廣西發展自營林。
據其介紹，截至目前，華勁已經在南寧建立林地50萬畝，其中20萬畝已經進入采伐期，當中一半為竹林，另外一半是桉樹林。
“明年我們的桉樹也可以采伐了。”按道理來說，自營林進入采伐期是企業營林的最終目的，企業對此應該欣喜若狂，但擺在殷進海面前的卻是砍與不砍的矛盾。
殷進海對記者表示，砍樹意味著各種各樣的林業規費將緊隨而至。“例如育林基金，一畝地5年大約可以產6個立方材，每立方要交40塊左右的育林基金給國家，那就要240塊了，再加上林地的租金，平均每畝50元/年，5年就250元，光是規費和租金就去掉了500塊錢。”
據了解，目前我國林業的規費主要是“兩金一費”——更改資金、育林基金和林區保護建設費。對此，一位業內資深人士對記者表示，“兩金一費”約占營林成本的40%，各地征收的標準都不一樣。
記者從可靠渠道獲得的一份名為“廣西地區林木稅費金收取標準匯總表”的文件顯示，廣西十大區的稅費相距甚遠，其中賀州昭平縣高達143元每立方(包括育林基金、設計費、木材檢尺費、檢疫費)，而防城港的上思縣僅23.5元，兩者相差119.5元。
“這主要是因為各個地區依賴林業的程度都不同，所以征收的標準都不一樣，但誰知道什么才是合理的?”上述業內資深人士表示，費稅問題是目前制約林紙一體化發展的一大問題。據其介紹，目前我國木材稅費多達二十幾項，占一次銷售價50%以上。此外，部分地方搭車收費、亂收費現象嚴重，木材稅費更是高達木材銷售價的70%以上。稅費問題嚴重阻礙了資本流入，制約速生豐產用材林的發展。
對此，金光集團APP林務外宣部總監蔣伏利深有同感，“尤其是在紙價大跌的時候，企業是寧愿不砍的，因為砍了交的錢比不砍還要高。”據其介紹，目前APP在廣西建立的人工原料林基地已達180萬畝。
“去年我們采伐了4000畝松樹，因為是收購回來的林地，所以(蓄積量)不是很好，只有2萬多立方的樣子，但也花費我們將近300萬元了。”殷進海表示，去年金融海嘯的時候，其公司的紙價曾經一度跌到1500元/噸，而林業規費又居高不下，導致其企業在去年10月到今年1月份都虧損。
博弈無證“黑戶”
然而，在殷進海看來，規費的問題遠遠不及林權證的問題棘手。
“眾所周知，營林是一項投入大回收慢的產業。在這么長的時間里，沒有林權證，就等于沒有融資的渠道，就沒有辦法登記、抵押，5年以后才有收成，所以資金的壓力是很大的。”殷進海無奈地對記者表示。
據了解，由于近年來國內外資本和社會資金紛紛到中國投資林業，當中大多以轉包、租賃林地等方式取得林地經營權并進行造林，在客觀上，造成了林地承包經營權與林木所有權、使用權的分離，大大打擊了企業的營林積極性。
“中國的林業發展到今天，在統一稅收的情況下，內外資是有別的。例如在林權證這一塊，如果是內資企業，毫無疑問是可以辦理林權證的，但是外資營林企業目前還辦不了。”蔣伏利表示，由于沒法辦理林權證，導致企業萌生無法取得貸款、產生糾紛也無據可依等一系列問題。
在他看來，民營和外資造紙企業因為“無證”被迫過著“黑戶”似的掙扎生活，為了解決林權證問題，目前造紙企業已經發展出租地造林、股份合作造林、訂單造林、委托造林、林農合作股份制、吸收合并國有林場和地方林場等多種方法。
但殷進海對記者表示，與國有林場合作無疑可以規避林權證的問題，“但國有林場一般不會這樣做，因為他們擔心要承擔風險，所以寧可出租林地。”
而上述業內資深人士表示，國家并沒有明文規定，林權證不給辦理，不給貼息，規費不給與減免，“但這個在實際的操作中就有別了，這就是一個悖論，一方面我們要發展林業，一方面政策又跟不上去，所以說到底還是配套政策的問題。”
同時，他也指出，國家方面也許是擔心放寬林權證后，外資與社會資本的過度涌入導致市場更加無序。
“現在的主要矛盾是企業很難得到林地，經營的積極性不高，這個矛盾解決以后下一步應該就是規范他們的經營行為。”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張智光對記者表示。
而記者手上一份2009年3月7日廣西壯族自治區林業局《關于做好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有關工作的通知》的文件，對外資企業和大戶承包的發證問題作出以下陳述：“根據國家林業局的現行規定，林地和林木不能分開，不能分別發證。因此，僅擁有林木所有權、使用權，而不擁有林地承包經營權的單位或個人，在國家林業局沒有新的規定之前，暫時不能單獨發給林木所有權或使用權證。”
對此，殷進海并沒有感到意外，“畢竟這需要一個過程，但作為企業，我們希望這個過程可以盡可能短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