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都明珠，宜居梅縣。”這是廣東梅州市梅縣的一句形象宣傳廣告詞。然而，就在該縣南口鎮瑤燕村，卻有一家年產量5100噸的造紙廠，煙囪冒黑煙，污水排河流。周邊村民多次向鎮政府、縣環保局等投訴，一直沒有效果。
南方農村報記者調查發現，瑤燕造紙廠早在2011年就被列入工業和信息化部造紙行業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并于2012年通過了關停驗收。
為什么一家在政府文件中已經“消失”的企業，至今仍在生產?日前，南方農村報記者到當地進行了采訪。
排污設施形同虛設
3月13日，南方農村報記者來到瑤燕村。路邊一片占地2000余平方米的廠區，便是瑤燕造紙廠的所在地。廠內堆放著木柴等雜物，煙囪正冒著煙，大量打漿廢棄物堆放在一邊。
“從瑤燕造紙廠飄出的煙會把家里的金屬腐蝕，把墻打黑。”有周邊村民們說，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廢水污染。
在村民指引下，南方農村報記者沿著瑤燕造紙廠的排污管道一路走下來，發現從廠房外側的一個隱蔽出口出來，污水沿著排水渠流出。在排水渠盡頭，有一處建筑。村民說，這是瑤燕造紙廠2009年花30余萬元建設的污水處理設施。記者發現，排水渠里的污水并沒有通過該設施進行處理，而是直接排進了一旁的小河。站在河邊，河水散發的惡臭，熏得人頭暈。一位村民稱，上述污水處理設施有時也發揮作用，“一個多星期前，環保部門、鎮政府的人來檢查，機器就開了。”
南方農村報記者進入瑤燕造紙廠內，同樣聞到了強烈的異味。廠房內堆滿了生產出來的紙卷，兩名女工正在生產線上工作。在旁邊的另一名工人告訴記者，廠子里生產的紙主要銷售到潮汕地區，用作祭祀等。“就春節過年才歇幾天，其他時間生產都不停。”該工人表示，廠子每天光買木柴就要花至少500元，3月5日剛進了大量的燃料。
當被問及污水如何處理時，這名工人稱廠子有一套處理設施，“不過聽說那機器開一天，要花幾百塊呢。”
產能淘汰通過驗收
南方農村報記者查閱相關資料發現，瑤燕造紙廠早已被有關部門宣判了“死刑”。2011年，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了《全國工業行業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在這份名單中，瑤燕造紙廠“榜上有名”，序列號為423，為當年梅縣被列入該名單的唯一企業。
按照廣東省規定，瑤燕造紙廠須于2011年11月30日停產。2011年12月，該廠通過了廣東省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對落后產能企業淘汰停產的現場驗收。
2012年，工業和信息化部對2011年淘汰落后產能工作進行了檢查考核，瑤燕造紙廠屬已關停但未徹底拆除的企業。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能源局要求，須防止已關停但未拆除企業恢復生產。
2013年3月13日，南口鎮常務副鎮長黃文輝告訴記者，2011年瑤燕造紙廠被叫停后，當地村民對該廠的舉報卻并沒有減少，“鎮里也被這個廠搞得很頭疼。”
梅縣環保局副局長鐘志文表示，瑤燕造紙廠的排污許可證已經于2012年6月到期，2011年該廠被列入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之后，有關部門也沒有對其進行年審或者換證。
梅縣工商局提供的材料則顯示，瑤燕造紙廠目前屬于無證生產廢紙紙漿。
鐘志文說，瑤燕造紙廠被列入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主要是因為該廠生產技術落后，同時也是為了完成當年梅縣主要污染物總量排放控制任務和實現縣級黨政領導班子環境保護責任考核達標，“但沒有想到，關停會這么難。”
根據梅縣環保局提供的材料，2011年底以來，至少有梅縣、南口鎮兩級政府，梅縣環保局、經濟和信息化局、工商局、質量技術監督局、信訪局、監察局、紀委以及梅州市淘汰落后產能工作聯席會議辦公室八個職能部門，介入對瑤燕造紙廠問題的處理中，但始終未能將該廠徹底關閉。
鐘志文稱，環保部門能做的主要是檢查排污情況，通知相關部門共同處理排污企業，沒有強制關停瑤燕造紙廠的權力，“主管淘汰落后產能企業的是經濟和信息化局，將瑤燕造紙廠已停產情況上報工業和信息化部的也是他們。”
梅縣經濟和信息化局黨組書記熊浩明告訴記者，2011年瑤燕造紙廠的停產情況確實是由該局上報的，“縣里有減排目標和任務，雖然瑤燕造紙廠一時無法關停，也只能先按‘已經完成’上報了。”
停產期限一拖再拖
對于瑤燕造紙廠遲遲未能關停的原因，南口鎮黨委委員曹志豪介紹，瑤燕造紙廠是1991年由30余戶村民集資100余萬元創辦的，屬于村辦集體企業，“鎮里不敢強行關閉，怕集資村民鬧事。”曹志豪說，“如果關停了廠子，集資村民就會要求賠償，鎮里拿不出這筆錢。”
南口鎮副鎮長黃文輝介紹，他曾掛點瑤燕村，對情況有所了解。瑤燕造紙廠最初的法人是村民劉德榮，但是由于經營不善，工廠效益不好，“廠子開了近20年連村民的集資款還沒有還清，反而欠了銀行幾十萬。”黃文輝說，瑤燕造紙廠目前尚欠村民集資款40余萬元，“該廠的問題現在已經不是鎮里所能解決的，縣政府出面，都沒能按期關掉工廠。”
瑤燕村黨支部書記葉貞昌則告訴南方農村報記者，2011年瑤燕造紙廠被列入淘汰落后產能企業名單之后，劉德榮便將工廠承包給了外村老板陳杰，“陳杰能干多久就干多久，看他的本事，村里只負責收承包款。”
熊浩明說，對于瑤燕造紙廠的問題，縣政府領導也知情，“縣里還出過承諾書和情況說明，同意待解決好村民集資問題后再拆除工廠，并把已經封存的設備解封，但同時要求，必須在2012年底前徹底關停瑤燕造紙廠。”
如今，關停瑤燕造紙廠的最后期限被再次推遲。熊浩明介紹，根據今年3月1日有關部門與瑤燕造紙廠的約定，拆除關停工作將延遲至4月。
“今年1月19日，上級財政下撥了15萬元補貼落后產能企業關停拆除工作。”熊浩明說，這筆錢將首先用于償還瑤燕造紙廠群眾集資款，“雖然缺口還很大，但畢竟有點希望了。”
梅縣環保局環境監察分局楊姓負責人告訴南方農村報記者，根據淘汰落后產能企業相關方案，下一步，該縣要淘汰掉12家產能落后企業，這些企業涉及金額更大、人數更多，“一家小造紙廠關停都這么難，今后開展工作可能阻力會更大。”
就在南方農村報記者結束采訪之時，梅縣政府再次組織經信、質監、環保、供電、鎮府等部門人員前往瑤燕造紙廠，協調關停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