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雅、京客隆、金魚，都是目前北京市場上的知名衛(wèi)生紙名牌。但近日記者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通州張家灣一個農家院里也在生產這些品牌紙；而且，這個又臟又亂的小作坊造出的東西還很難說是假貨，因為它們都有原品牌公司直接或間接的授權。
生產廠家用再生紙冒充原生木漿紙，從這些小作坊里包裝出的名牌，經過虛假宣傳鼓吹后就冠冕堂皇地擺上了超市貨架。
投 訴
再生紙被指冒充原生木漿紙
對日常使用的衛(wèi)生紙，朝陽區(qū)的王女士是很挑剔的。“我都是去超市上買，買那些名牌的純木漿紙。”今年9月9日，王女士從朝陽萬惠商場紅廟超市買回一提10卷裝的“金魚”衛(wèi)生紙。“北京市著名商標”“老品牌”“100%進口原生木漿”……“金魚”外包裝上的宣傳讓王女士滿意。“可回家一開包，我就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這個紙灰土土的，非常薄，還有很多窟窿眼，一抻就碎，比我以前用的原生木漿紙差多了……”
王女士買的紙差在哪兒呢？
9月11日，記者也從萬惠商場紅廟超市買出一提“金魚”衛(wèi)生紙，送到朝陽區(qū)光華路中國制漿造紙研究院進行化驗。這家國內最權威的紙漿檢驗機構于9月14日給出結論，“送檢樣品纖維成分為100%再生漿，不含進口原生木漿。”
“原生漿是由植物原材料制成的紙漿，再生漿是回收的廢紙再加工而成的……”中國制漿造紙研究院高級工程師薛崇昀介紹，一般說來，原生漿衛(wèi)生紙在質地、衛(wèi)生等方面要好過再生漿，很多消費者也更樂于選擇前者。所以薛工認為，把再生漿紙宣傳成“100%進口原生漿”紙是“欺詐消費者”。
萬惠商場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金魚”是由北京銀信成商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銀信成公司）提供的，后者是“金魚”廠家金魚如意日用品公司授權的銷售商。
暗 訪
農家院發(fā)現(xiàn)“金魚”紙
經過一番周折后，9月12日下午，記者找到了銀信成公司所在地――通州張家灣鎮(zhèn)齊善莊村一個偏僻的胡同里。
這是一個二三百平方米的農家院，四圍是磚砌的近兩米高的圍墻，朝南的大鐵門上不見任何商業(yè)招牌、標志，倒是停在門口的一輛面包車透露了一些信息：車內塞滿了“100%進口原生漿”的“金魚”衛(wèi)生紙。
下午4點，記者走進大院。東西兩側廂房夾出一個不過百平米的小院，房門都垂著布門簾，門前晾著衣服。
西廂房緊靠南墻處有一條窄窄的甬道。向西穿過這條甬道，記者發(fā)現(xiàn)了另一番“洞天府地”：這是一個二百多平方米的院子，地上白花花、一堆一堆的，到處都是如爛棉花一樣的廢棄衛(wèi)生紙。西南角一個茅廁散發(fā)著臭氣，北側的彩鋼頂棚簡易平房里則傳出隆隆的機器作業(yè)聲。隔著窗玻璃，能看到簡易房內成垛的衛(wèi)生紙，其中就有紅色的“金魚”商標。
小作坊還產“銀雅”紙
夕陽射入簡易房大敞四晾的寬闊門口，映出空氣中浮動的塵土。一男子從茅廁出來，邊系褲子邊走進平房里，記者跟隨而入。
簡易房內是一個衛(wèi)生紙的生產“車間”。“車間”里垃圾遍地，塵土飛揚。機器紙卷、桌椅板凳、衣帽雜物……亂糟糟的。門口靠南墻的一臺機器正在作業(yè)，一大卷軸未經切割的衛(wèi)生紙在機器上轉動，兩男子穿著襯衫挽著袖子，圍著機器、紙卷忙活。
機器里側，一大堆切成小卷的衛(wèi)生紙堆在地上，三四個婦女圍著一個大桌子，低著頭給小卷衛(wèi)生紙做包裝。包好的成品就放在她們身后，那里已經壘出高高的兩大垛，塑料包裝袋里的藍色商標非常清晰，“銀雅”，這是一個在北京市各大超市熱銷、名頭比“金魚”更響的名牌衛(wèi)生紙。
車間里的男人和女人們忙忙碌碌的，沒有誰顧及眼前的生人。“你們怎么不穿工作服呀？”記者問一旁包裝女工，有人抬頭望了一眼就繼續(xù)忙手里的活，沒有回答。“這兒這么臟這么亂，做衛(wèi)生紙能干凈嗎？”記者又問機器旁的男工人。“沒辦法，沒時間打掃。”他兩手捋著抻開的紙面，頭也不抬地對記者說。
生產地址被冒名頂替
再往里走，是一個半隔斷的庫房。這里堆滿了包裝好的成品衛(wèi)生紙，銀雅、金魚還有京客隆……一垛垛的直垛到屋頂，數目不好估量。這些名牌紙的外包裝上標有生產地址，但卻都不是北京通州張家灣鎮(zhèn)齊善莊村銀信成公司，其中銀雅、京客隆兩種紙標注為“河北保定市能威造紙廠”，金魚則為朝陽黑莊戶。
車間女工告訴記者，她們這里就是銀信成公司，一進大門的廂房，就是公司辦公室，那里還是工人宿舍。再回東院時記者才注意到，西廂房門檐上，確實釘著一個小牌子：“北京銀信成商貿有限公司”。公司辦公室坐著一位60來歲、外地口音的農村老太太。她向來訪者介紹，銀信成公司的老板叫谷群，她本人姓吳，是老板的母親，在此替兒子打理公司的常務。
“你要什么紙？銀雅、京客隆、金魚，庫房里的衛(wèi)生紙都是我們自己生產的……”吳老太太介紹說。
“你們廠的衛(wèi)生環(huán)境很不好，這紙能干凈嗎？”記者從辦公室桌子上拿起一包“銀雅”來問老太太。“放心吧，沒問題。”這位工廠負責人說。
“這銀雅紙是北京通州張家灣生產的，為什么要在外包裝上寫成‘河北保定能威造紙廠’呢？”記者又問。“放心吧，沒問題，全北京的銀雅紙都是我這產的。”老太太所答非所問地說。
這些作坊產衛(wèi)生紙銷到什么地方呢？
調 查
作坊紙熱銷各大超市
一位業(yè)內知情人士告訴記者，銀雅、京客隆、金魚這幾個衛(wèi)生紙品牌中，銀雅名頭最響，各大超市均有銷售，銷量在整個北京衛(wèi)生紙市場上名列前茅。“京客隆”是京客隆商業(yè)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京客隆公司）的自有品牌，主要在京客隆自家連鎖超市里銷售。“金魚”是北京市的一個老牌子，目前多在一些中小超市里銷售。
記者近日走訪了物美、超市發(fā)、京客隆、天客隆等北京的一些知名超市，現(xiàn)場印證了業(yè)內人士的說法。一個同時產生的疑問是，擺在這些超市貨架上堂皇銷售的衛(wèi)生紙，會不會就是銀信成作坊搞出來的？
9月14日，記者一早來到通州張家灣齊善莊村。6點多，一輛牌照為京G26674的滿載大貨車駛出銀信成公司大院，緩緩開上大路。
7點，貨車駛至東五環(huán)化工橋東側孫家坡村，最后駛入一個中得高雅經貿公司庫房院內停下。（后據了解，中得高雅經貿公司為銀雅銷售商）貨車沒有在此卸貨，而是在將近8點時，又隨同一輛此前停在院內的一輛標有“保定市能威造紙廠”字樣的貨車一起開了出來，40分鐘后駛至通州雙橋中學附近的京客隆配送中心大院內停下，然后開始卸貨。苫布掀開后露出的正是衛(wèi)生紙，其中就有“京客隆”牌。
記者在銀信成作坊暗訪時，吳老太太就曾介紹，他們的產品就在北京市場銷售。她還強調說，不要小看他們的農家院，北京大超市里的銀雅、京客隆等品牌衛(wèi)生紙大都是他們生產的。在接受記者正式采訪時，通州張家灣齊善莊銀信成公司老板谷群也表達了同樣的說法。
小作坊產紙有品牌授權
銀信成作坊里搞出的衛(wèi)生紙，還不能說是假貨。
9月15日下午，銀信成老板谷群也反復向記者申明了這一點。他還舉例說，“銀雅”商標所有人是高雅華立科貿有限公司，河北保定能威造紙廠是其指定生產廠家，他的銀信成也是授權廠家，因為他曾跟高雅華立科貿公司簽過合作協(xié)議。
對此，記者撥打“銀雅”的質量投訴電話向高雅華立科貿公司求證。該公司工作人員陶女士和劉先生都表示，通州張家灣齊善莊銀信成公司確實是高雅華立科貿公司授權的制造商。陶女士還說明，北京地區(qū)銷售的銀雅紙大都是銀信成公司制造。
京客隆公司一位工作人員也介紹稱，作為他們公司自有品牌的“京客隆”衛(wèi)生紙，是委托“銀雅”為其代理生產的。
既然同是授權廠家，銀信成公司生產的衛(wèi)生紙，為什么廠址要標注為保定能威造紙廠呢？谷群對此回答說，這是品牌所有人的要求，對方提供的包裝就是這樣的。
“可你那個地方也太臟太不正規(guī)了，不像個工廠，也就是個作坊……”記者說。
“我們過后改正就是了……”谷群說。
當記者提到生產地址和工廠衛(wèi)生問題，高雅華立科貿公司、京客隆公司的工作人員都表示不了解情況，需請示公司高層后再予說明。但此后兩當事公司都沒有再做答復。
業(yè)內人士
委托小作坊為降低成本
“建一個正規(guī)工廠得多少錢？委托小作坊加工多省事，多便宜？”一位業(yè)內人士向記者介紹，正規(guī)的衛(wèi)生紙工廠，在廠房設備、衛(wèi)生消毒、職工管理、手續(xù)審批等方面都有著非常嚴格的要求，生產成本也相應很高。一些名牌紙之所以也會委身小作坊，不過是為降低成本多掙錢而已。
這位業(yè)內人士說，金魚衛(wèi)生紙以“再生漿”冒充“100%進口原生木漿”，同樣是為利潤。作為金魚銷售商，銀信成公司老板谷群對此不予回應。
9月15日下午，記者又聯(lián)系到金魚衛(wèi)生紙廠家金魚如意日用品有限公司。該公司負責人崔廠長承認，由金魚銷售商銀信成公司提供給超市的10卷裝衛(wèi)生紙不是“原生木漿”，而是“再生漿”。原因在于，他們當初推出這些產品時，超市方面催貨很急，以至于他們在包裝上出現(xiàn)“失誤”，“用錯包裝皮了”。這位崔廠長還特別提到，他們當時已經發(fā)現(xiàn)了問題，“當時我們跟超市說了這事，超市同意這樣包裝……”
“這么說，你們是‘明知故犯’？”記者問，“可是，超市同意就可以這么干嗎？這樣豈不就是在欺騙消費者？”崔廠長馬上轉移了話題。他另外還提到，因銀信成公司也有生產能力，以至于他本人也弄不清楚，那些“用錯包裝皮”的衛(wèi)生紙究竟是在金魚廠生產的，還是銀信成加工的。
萬惠商場紅廟超市對此事沒有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