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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遼金元時期，晉南曾是雕版印刷業(yè)最興盛的地方，從近年出土的大量木版雕版可以看出當年山西印刷業(yè)的繁榮。到了明代，冊頁線裝書的風行，推動了中華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近年來，出版界興起了一股“復(fù)古”潮流，線裝書因其精美的裝訂技巧和特有的美感，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
近幾年，國內(nèi)做線裝書最權(quán)威的印刷廠都在江浙、安徽等地，那時山西沒有能做線裝書的印刷廠，本地出版社想做線裝書不得不輾轉(zhuǎn)跑到南方去制作印刷。如今，山西出現(xiàn)了一些專做古籍印刷的工廠，使得線裝書這種古老的印刷技藝在山西得以繼續(xù)流傳。
近日，記者分別探訪了太原的兩家線裝書印刷廠，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了解了線裝書出爐的整個過程。
A 線裝書裝訂，老師傅的手藝活
9月23日上午9時30分，山西文華古籍印刷廠寬大的廠房內(nèi)靜悄悄的，年逾不惑的田師傅站在打眼機前，為手邊剛剛裝訂成冊的一本本尚未最后成形的藍皮線裝書進行打眼。田師傅說，目前所做的這套線裝書的訂聯(lián)形式是堅角四目式，因此，每冊書在上下位置需要各打兩個眼，共打四個針眼。
打眼工作貌似簡單，實則包含了很強的技術(shù)含量。為了保證打眼的精確度，田師傅每天都會裁下一塊與線裝書等長的硬紙板，先將其放在打眼機上反復(fù)地試打，直到感覺位置精準，能夠上書操作了，才用裝訂成冊的線裝書替換紙板。按照廠里的標準，每1000本線裝書的損耗率在5本左右，但田師傅給自己規(guī)定的損耗率僅為1本，甚至連1本都不允許有。“線裝書的造價蠻高的，首先它內(nèi)頁用的是宣紙，質(zhì)量稍好的宣紙每刀(專業(yè)術(shù)語，每刀為1000張)要花費180元左右，稍差的也要120元。其次，它的封面和包角使用的都是質(zhì)量上好的綾和絹。如果我打壞一個針眼，這一本書就算損毀了。所以，一個針眼都不能打歪、打裂、扎豁，針眼的直徑以能入針穿線為準。”
在田師傅打眼的工作臺上，已經(jīng)堆放了一厚沓子硬紙板，這都是他最近工作成果的見證。每天早晨8時30分整，他就站在這個工作臺前，一本一本地打眼，工作內(nèi)容枯燥而乏味。與普通書籍每天印刷裝訂1000本的速度相比,田師傅的日均工作量僅為300本，但這已經(jīng)是一個極限數(shù)字，連走神的工夫都沒有，更甭提閑聊了。“你覺得這工作單調(diào)無聊嗎?”記者不禁好奇地問田師傅。聽了記者的問話，田師傅嚴肅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了一些，他說：“任何一種工作要想做好都得認真仔細吧，只不過是我做的這項工作所允許出的差錯率更小而已。”
張師傅今年65歲，是文華古籍印刷廠唯一一位對線裝書裝幀的13道工序都了解得門兒清的老工人。張師傅出身于北京的印刷世家，父親對印刷行業(yè)十分精通。上世紀50年代末，張師傅隨家人一起遷居山西，這一扎根就是一輩子。如今，她的兒子都已舉家遷回北京定居，她和老伴卻不愿離開山西。退休后，她被文華古籍印刷廠聘請，專門負責線裝書項目。“線裝書裝幀要說難也不算難，關(guān)鍵是細心。所謂的線裝書裝幀13道工序是指理料—折頁—配頁—檢查理齊—壓平—齊欄打眼穿紙釘—粘封面—配本冊、切書—包角—復(fù)口—打眼穿線訂書—粘簽條—印書根字。每一道工序都不一定非得老工人，但是，年輕人靜不下心來做。”張師傅取了一張已經(jīng)印好的普通書籍內(nèi)頁過來，向記者展示折頁的過程。“別看這道工序簡單，如果折不齊，將來欄口也不齊。”
隨后，張師傅又拿來一套已經(jīng)裝幀好并裝進函套的線裝書。這套書是一套府志，共11冊，厚薄不同，但是所有書眉都對得齊齊整整，仿佛一本書一般，精致美觀，古意悠然。文華古籍印刷廠的創(chuàng)辦人王智芹說，這里除了承接府志、縣志之類線裝書的印刷裝幀，也會做仿線裝書籍、宣傳冊，還會幫寺廟印制經(jīng)書等。王智芹感慨地告訴記者：“目前廠里用的都是老工人，他們是線裝書產(chǎn)品質(zhì)量的保證。如果這批工人流失了，線裝書在山西的發(fā)展會受到極大限制，甚至有失傳的危險。”
B 私人定制，麻紙重出江湖
“梓古軒”這個名字聽來像是一家售賣書畫的古玩店，實則是地處太原的另一家從事古籍印刷的工廠。
當記者前往“梓古軒”探訪線裝書的制作技術(shù)時，“梓古軒”水墨印刷廠負責人郭安民特意安排了一位工人向記者展示穿線訂書技術(shù)。與文華古籍線裝書的訂聯(lián)形式不同，“梓古軒”線裝書采用的是太和式，穿線訂書方式略顯復(fù)雜，但效果一樣精美。郭安民說，每種線裝書的訂聯(lián)形式都是根據(jù)用戶要求“私人定制”的，在設(shè)計排版前，都會向用戶展示線裝書的裝幀樣式。
在“梓古軒”的客戶中，不乏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及國家博物館這樣的“大腕兒”。在“梓古軒”印制的線裝書中，有《霜紅龕集》《傅山男女科》《絳帖》這樣的傳世古籍。
郭安民說，在宣紙出現(xiàn)以前，線裝書都是用木刻雕版印刷在麻紙上的。麻紙被稱為千年“壽紙”，即使經(jīng)過千年侵蝕，其上墨色也仍然清晰依舊。因此，它比宣紙更耐久、結(jié)實。但是，因為麻紙已近乎失傳，如今的線裝書統(tǒng)一印刷在宣紙上，就連江浙一帶出產(chǎn)的古籍也概莫能外。根據(jù)客戶的要求，他們廠在山西各地尋找制作麻紙的手藝人和生產(chǎn)方法，終于在定襄縣蔣村研制出“麻紙”，以后將逐步運用在線裝書的裝幀上。
定襄蔣村麻紙是山西14項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其制作方法據(jù)傳就是東漢蔡倫當時的做紙方法，是用麻頭所制。解放前，蔣村有200戶人家是開紙坊的，但是，上世紀90年代后的十幾年間，蔣村麻紙一度幾近失傳。
C 線裝書營銷針對高端圖書市場
“人們喜愛線裝書，一些是因為它本身所給予人的那種高貴典雅的感覺，一些是因為仰慕中華傳統(tǒng)文化，還有一些則是請回去當擺設(shè)，放在家里裝點門面。”9月26日，在接受采訪時，三晉出版社社長張繼紅這樣解釋線裝書重新受到人們喜愛的原因。
作為古籍出版的專業(yè)人士，張繼紅對山西歷史上雕版印刷的發(fā)展十分了解，他說，遼金宋元時期山西的雕版印刷業(yè)確實處于一個繁盛期，如應(yīng)縣木塔目前所秘藏的佛經(jīng)、佛畫等，都再現(xiàn)了山西當時的印刷規(guī)模及高超的技藝。只是后來中國的文化中心逐漸南移，江浙一帶文化越來越興盛，使得像山西這樣的北方省份文化逐漸式微，連帶印刷業(yè)亦受其影響。三晉出版社的前身為山西古籍出版社，以前也出版線裝書，由于山西本地沒有專做線裝書印刷的廠家，只能拿到浙江蕭山或江蘇揚州等地的古籍印刷廠印刷，每批次出版的數(shù)量也不多。如今，雖然三晉出版社出版線裝書的數(shù)量不多，但也準備嘗試與本地的古籍類印刷廠合作。就他所知，除太原的文華古籍印刷廠與“梓古軒”水墨印刷廠外，運城也有一家古籍印刷廠做得還不錯。對于被江浙壟斷的古籍印刷而言，山西這幾家古籍類印刷廠印制線裝書也算是對文化地域性式微的一種突圍。
目前，線裝書針對的大多是高端圖書市場。據(jù)了解，國內(nèi)某古籍出版社十年前出版的一套線裝《全唐詩》共120冊，2011年翻印時的定價為每套1.8萬元，賣出200套，后加印100套。至2013年，該套《全唐詩》的價格已經(jīng)飆升至2.4萬元一套，依然供不應(yīng)求。
線裝書的成本如何?王智芹就廠里剛剛印完的那套全11冊府志告訴記者，除這套線裝書所用的宣紙外，加上封面、函套、包角、粘簽所用的綾、絹以及耗時半年的漫長人工，成本怎么也在千元左右。所以，如果向外售賣的話，它的價格不可能低。
至于找上門來定制線裝書的客戶，“梓古軒”的郭安民表示，除去國家博物院這樣的“大腕兒”外，也有一些個人用戶，想用線裝書形式印制個人詩集、散文集等。
對于線裝書的市場前景，王智芹和郭安民都較為樂觀。迄今為止，他們的線裝書生產(chǎn)沒怎么中斷過。“今年國慶節(jié)也沒休息，又接了一套線裝書的活兒。”10月8日，剛忙過了一個黃金周的王智芹告訴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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